“真的?”
“我干吗撒谎?他坐在煤堆上,可怜巴巴的。”
“白天,还是晚上?”
“有时白天,有时晚上。太晚了,我就让他到我屋里去坐会儿。”
“你不害怕?”
“阿顺从来那么乖,当了鬼,也是老实巴交的,尽受欺侮。好像他们那儿刚刚开始‘文化大革命’,正大串联呢!他半路偷偷溜回来啦!”
“老样子?”
“模样倒没变,只是小了许多,大概还不到一米高,走路像阵清风似的。”
说得真是鬼气拂拂。大双插嘴:“毛毛,你是不是吃片安定?”他不知听过多少遍,已经不耐烦这连篇鬼话了。
“放你娘的屁,老娘神经百分之一百二正常。”
“我看你是大白天做梦——”大双把画笔像掷标枪似的,信手甩出去。艺术家的脾气也确是奇怪,怪不得他俩同居的屋子,墙壁,天棚,范大妈留下的家具,斑斑点点,到处是油画色。毛毛有时勤快起来,想法擦掉,有时懒了,便写了个“油漆未干”的纸条贴上,招呼串门的客人小心。我渐渐地掌握住大双的创作规律,凡挂有“小心油漆”这类纸条时,就是他画了毁,毁了画,折磨自己,也折磨别人。毛毛不喊他画家,而叫他油漆匠,出于创作难产的阵痛之中。我害怕是否影响了他的创作情绪,环顾斗室之中,并无类似警告。但多少有点不安,小双成名了,对他压力够大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