知道蔡先生却很早。因为在六七岁的时候,曾经在上海泥城桥爱国学社里上过几个月学,可以说是蔡先生与吴先生的学生。那时候住在吴先生的家中,天天见到,可是蔡先生却只听到过名字。至于是不是认识,甚至于是不是见过,现在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了。
以后看到蔡先生的名字,是在吴先生自英法写给先父等几个老朋友的数千字长信里面。这样的长信,一连大约有两封或三封,里面叙述事物很多,所以也当常会提到蔡孑民在柏林怎样,怎样。那时候的“蔡孑民”还只是一个名字。
武昌起义之后,吴先生与蔡先生都是先后回国。在他们未到以前,他们的一位朋友,商务印书馆主编《辞源》的陆炜士先生,常常对先父等说,将来修清史,只有“稚晖与鹤卿”。那时候已经十五六岁了,知道鹤卿就是以翰林公而提倡革命的蔡孑民。听了陆先生的谈话又知道蔡先生是文章家。
蔡先生回国后住在上海的时候,似乎曾经跟了吴先生到他的府上去过。但是除上一所一楼一底的房子之外,什么也不记得。也许这一楼一底的房子还记忆的错误,实在不曾去拜访过也说不定。但是那时候一个印象是相当清楚的。也可以说是蔡先生给我的第一个印象。大约是在张园举行的许多群众大会之一吧,蔡先生的演讲是在那里第一次听到。他的演讲,声音不高,而且是绍兴口音的官话,内容是朴质的说理,不打动听众的情感,所以他在台上说话,台下的人交头接耳的交谈,甚至于表示不耐烦。所以演讲辞更不能听到。蔡先生的演说也就很快的完毕了。十年以后听众对蔡先生的态度不同了,演辞不至于听不见,然而他演说态度,声音,与内容似乎与我第一个印象没有多大的出入。蔡先生不能说是一位雄辩家。